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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第三次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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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一章 第三次催眠

小羽悠睜大眼睛,看著媽媽柔美的側臉。

彈完一遍,媽媽又說:‘晴天,我們可以這樣彈……’熟悉曲子又從媽媽手指尖流淌出來,卻帶給小羽悠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磕磕絆絆地完成了催眠中的敘述,希爾夫人將羽悠喚醒。

屋子裏飄著一種令人愉悅的香氣,那是甜甜的果香混合了香木的味道,羽悠莫名煩亂的心緒一下子寧靜了下來。

催眠夢境裏又出現了與現實截然不同的場景,之前,在退行催眠時,也曾經有過類似情況,彼時,她只覺得那是一場夢境中的混亂拼接,然而,這次,希爾夫人明明說是回溯記憶的催眠。

忽然,她感到腦子裏一片混沌。

希爾夫人為她斟上一杯新制的花果茶,並沒有直截了當地問她剛才催眠時遇到了什麽麻煩。在通常情況下,如果被催眠者有傾吐的願望,會迫不及待地一股腦兒說出來,如果不願意,怎麽追問也是枉然。

她一邊品茶,一邊閑話家常般地和羽悠聊著:“聽娜拉說,你已經開始創作第一幅參賽作品,我希望你的創作進行得還順利。”

酸甜中帶著苦澀的茶湯暖暖地浸潤了羽悠的咽喉,她道:“是的,我很開心,是您讓我又可以毫無障礙地畫畫了,而且,我的畫技似乎在沈睡了四五年之後,還有所提升,就好像存在銀行的存款被疊加上利息,被取了出來。”

“這你還是要感謝查理,如果他不告訴我,你有這樣的困擾,恐怕我就是有這個能力,也無法幫到你。”希爾夫人和顏悅色地說著。

羽悠啜飲著杯子裏的茶湯,猶豫著說道:“催眠治療,讓我找回了繪畫技能,卻也給我帶來了新困惑,我心裏有一些疑問……”

“請盡管告訴我吧。”希爾夫人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

“催眠,會不會像服用西藥一樣,也存在某種副作用?”羽悠看著希爾夫人又在自己的小圓玻璃杯中倒上了新的茶湯,這次茶湯的顏色顯然沒有第一道時濃艷。

希爾夫人沈吟片刻,才說:“理論上,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確,你可以拿‘藥’來比喻催眠,正如你所了解的,這種‘藥’既不是化學性質的,也不是物理性質,不會直接作用於肌體,而是針對精神上的緩解、引導和梳理。有經驗的催眠師通常會視被催眠者的狀況,和他所需要解決的問題對癥下藥,基本不存在副作用,除非……”

她停頓了十幾秒鐘,才說道:“除非,催眠師對癥狀判斷有誤,開錯了藥方。”

希爾夫人剛才還掛著笑容臉上,忽然罩上了一層憂慮,道:“有件事,我想,還是應該如實地告訴你。為你催眠了這麽多次之後,我對於你的心結、煩惱,以及各種精神方面的狀態已經有了全面了解,憑著我的專業經驗,我至少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你曾經接受過一次不太成功的催眠。對此,你有印象嗎?”

“沒有。”羽悠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搖著頭,這大概就是希爾夫人口中開錯的藥方吧。

希爾夫人喝幹杯子裏的茶湯,點頭道:“說明,這次催眠實施的時間很早,大概可以追溯道你記憶形成之初。”

羽悠眼前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羽悠,躺在弗洛伊德榻上的情景,兩道細眉不由得蹙得更緊了。

“我很想幫你消除那次催眠留下的負面影響,但是,如果這麽做,我需要先和你的監護人見面溝通,問清那次催眠的時間、地點和目的。”

聽了希爾夫人的話,羽悠淒苦一笑,上次自己遇險住院媽媽都不曾回美國,對自己完全采取了不聞不問的態度,怎麽可能為了催眠這種小事來學校和希爾夫人溝通?

“不必了。”羽悠垂眸。

看著羽悠陡然失落的樣子,希爾夫人道:“快趁熱把茶喝了吧,我在茶裏放了迷疊香,如果涼透了,會刺激胃。”

羽悠將杯中的茶飲盡,自以為很好的掩藏住她的愁緒。

“你剛才說,有一些問題要問,才問了一個呀。還有什麽疑問,統統說出來吧。”希爾夫人用一根細細的金屬棒撥了撥花草茶下面燃著豆粒般火苗的蠟燭芯。

羽悠這才再次徐徐開口道:“不知為什麽,我發現,自己腦海中,真實與虛幻之間的界限正在一點點崩塌……”

“你不用緊張,這或許是太多的信息量短時間內回溯到你腦海中,你一時無法適應。不過,崩塌?具體指什麽?”希爾夫人說著放下手中的杯子。

羽悠凝神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說道:“某些階段的記憶場景相同,內容卻完全不同,雙倍回憶相關的信息量,正困擾著我的大腦,其中一部分是我腦子中原有的記憶,另一部分則是催眠狀態下的回憶。我想知道,哪一個才是更接近真實的?”

“大多數催眠案例告訴我們,記憶和催眠中產生的真實回憶不會有太大差別,如果說到差別,只會是0和1的關系,也就是,被催眠者忘記的,在催眠中找尋回來了,而不會出現+1和-1的差別。”

“如果,兩段記憶恰恰是+1和-1的關系呢?”羽悠急切地追問。

“你能不能告訴我,關乎+1和-1的那個關鍵點是什麽?”希爾夫人眼神裏閃過一絲亮光。

羽悠將自己的頭深深埋在樽型領毛衣的溫暖領口中,仿佛這樣就能不洩漏心中的秘密,那是她十五年記憶裏的小小堅守。

希爾夫人心中了然,原來羽悠真正的心結還是沒有解開。

“在漫長的歲月裏,每個人都會在外界影響下不自覺地,對腦子裏的記憶進行不易察覺地篡改加工。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填補進去的東西越來越多,有時候,記憶比真實本身還要生動鮮活。催眠中的回憶則不同,就如同你走到一條水晶般清澈的小溪流旁,蹲下來俯瞰自己的倒影,微風吹拂下,水中的倒影或許沒有那麽清晰,卻是客觀的,甚至比記憶更真實可靠。”希爾夫人說得格外篤定。

淡黃的檸檬顆粒,紫紅的蔓越莓,褪色鮫綃般的玫瑰花瓣,和迷疊香草綠色的細芽尖在透明玻璃壺的滾水中翻騰,一如羽悠的心緒,她盯著玻璃壺下面搖曳的燭火目光失焦。

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幼年、童年的記憶中,那些關於爸爸的記憶,就像是一瓶瓶名貴的陳酒,珍藏在她靈魂深處的酒窖中,從來舍不得喝。只有在最傷心痛苦地時候,才開啟瓶蓋,輕輕酒香,啜飲那麽小小的口,醇香而濃烈的酒漿如同麻醉藥,能讓她的心得到片刻寧靜。

吊詭的是,在催眠的狀態下,回憶中陪伴她的那個人竟然都變成了媽媽!那個口口聲聲說著關心她,掛念她,卻已經三年未見過一面的人。

她回想著催眠中的一幕幕情景,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麽真切清楚,發絲、微笑、咖啡的香氣、大金毛搖動的尾巴……而回憶的片段盡管美輪美奐,她卻只能看到陽光下那個高大的身影,總是看不清爸爸的面龐。

難道,爸爸只是她想象中創造出來的?難道他從未在他生命中出現過?

傾刻間,她珍藏的美酒悉數打碎,在心裏留下一片殷紅的狼藉。

羽悠閉上眼睛不敢再去想。

“過去的記憶,無論痛苦還是快樂,都沒必要執著其中,你已經漸漸長大成熟了,要學會從不好的情緒中將自己釋放出來……”

這是在她離開心理咨詢中心前,希爾夫人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可她真的能將自己釋放出來嗎?

***

又過了一周時間,辰辰已經可以下地走動了。

他在洗手間攬鏡自照,右眼的眼底出血還十分明顯,眼眶和嘴角的兩處淤青基本好了,左邊額角的一處擦傷,在護士日日換藥護理下已經結痂,還是需要再戴幾天紗布……在這張重災區般的臉上,唯有筆直高挺鼻子完好無缺。

雖然不是靠臉吃飯,一張幹凈斯文的臉,平白無故多了這麽些青青紫紫的印記,也令他格外煩惱。

他不禁想起,幾天前羽悠曾經過來看他,彼時,他還處於彌留之際,完全無暇估計外表的美醜,該不會把她嚇壞了吧。

他嘴角浮起一抹苦笑,扶著墻無奈地朝病床方向挪動,左腳踝的扭傷牽動跟腱絲絲刺痛,他不得將重心全部放到另一只腳上,這個姿勢令他走起路來深一腳淺一腳,樣子狼狽充滿喜感。最要命的是,肚子上纏著繃帶,松松垮垮的病服褲子一不小心從腰間滑下去,也時常無法感知,他不得不邊走路,邊提著肥大的褲子。

爸爸已經回國了,媽媽仍留下來陪著他,自那次被護士阿姨訓斥之後,媽媽再也沒有強迫他準備標化考試,只是每天三次往返於醫院和租住的酒店公寓之間,花樣翻新地給他做各種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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